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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杨 (第2/3页)
,晨曦之光如万里金粉,挥洒在天穹和四野之上。自此时起,野兽出巢,百鸟争鸣,万物舒展,连人也从混沌中清醒过来,看清了脚下的路。 日晖离原上,霞生九重天。 这是一天中,最让人无所遁形的时刻。 谢琻站在坡下,仰头看着火色的朝阳一寸寸染上了沈梒的袍袖,将他清瘦削直的背影裹入一团邺火般的浓金赤红之中。谢琻忽然觉得胸口一阵裂痛,恍惚间他似又回到昨晚,那时他于凄惨月光下惊鸿一瞥,看到了委顿于鲜血和暴力下的袖衫。 他闭上眼睛,将迎面的长风深深吸入,直到胸腔胀痛。再睁双目时,他果决地跃上小丘,大步来到了沈梒的身侧。 “不必担心刘潭,他不会乱说的。”谢琻的声音不大,瞬间便破碎在了风里。 沈梒微微扬起下颌,唇角勾起平静的笑:“他什么都没看见,又有什么好说?” 谢琻抿唇,低声道:“只是不知另外那草原人的姓名,不然——” “不必知道。” 谢琻一怔,侧头去看他。却见沈梒微微眯起了眼睛,目光直视着朝阳,眼角已沁出了几分湿意却仍不挪开目光。他秀挺的眉眼完全浸润在这片金霞之中,被映红了的面颊半似红花,半似血璧。 在风声猎猎之中,他无声地冷笑着。 “他们见我有才,便讥我身质孱弱、不堪行伍;他们见我貌美,又污我状若女流、生性放浪。我平和,他们说我故作清高;我圆滑,他们又说我蝇营狗苟。仿佛这世间不配生灵芝。唯有万里草芥,方是好的。” 沈梒低笑着。 此时的红日终于破地而出,蓦然迸发,将他扬在风里的发梢鬓角彻底涂上血色。 “可我偏不。” …… “我厌恶了他们总以一成不变的眼光看我,然后又转头污蔑我就是一成不变的人。” …… “说什么荆州汀兰,谢让之,我早厌恶了做长在水洲中那清凌凌、娇滴滴的仙草。” …… 谢琻终于笑了起来。他的眉眼本就生得张扬,此时的笑意更让他神色飞扬,双目如燃炽火。 “那便去做枯漠里的胡杨,或是深林中的食蝇草。”他一寸寸凝视着面前之人的面容,一字一句道,“那些辱你、诬你、谤你、贱你之人终将后悔,因为总有一日,你将败他、慑他、降他、制他。而自那以后,在没人能将 ‘沈良青’三个字高高抬起却又轻轻放下。” 沈梒笑了出来。他转头,指向更北方的草原,在那草原的尽头便是荒漠:“所以你不必去问那草原人的姓名。不久之后我中原的烽火便将烧遍这片草场,必将死于邺火的蝼蚁,无需姓名。” 谢琻大笑。 二人立于土丘之上,看这旭日攀升。在他们的脚前,有一块微微凸起的土包,上面还残留着新土的痕迹,似被人刚刚翻弄过。然而他们都在举目望着远方,无人去看这脚下的尘埃。 “让之。”一片赤霞之中,沈梒忽然问道,“在你心中,如何看我?”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,谢琻却没有半分困惑,他低笑道:“汀兰琅玉,胡杨砂砾,灵芝绝壁——” 他看向沈梒,双目明亮又张扬:“——良青让之。” 沈梒浑身一震,那一瞬间竟无法挪开目光。 此生难遇的日晖绝景,此时正生于青年那双湛黑的瞳孔之中。 世事纷扰,日升月落,千人往,万人来。而他们彼此凝视,仿佛牵起了牢牢的纽带,任人潮汹涌皆能并肩而立。 ———— 无人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异样。沈梒如往常一样,低调地伴驾于洪武帝左右,再遇草原人的挑衅时也依旧能平静浅笑后从容应对。 仿佛从未有人粗暴地侵入他的梦境后,又被他以鲜血和伤痛相报。 刘潭自那天晚上后根本不敢再直视沈梒的眼睛,每日里兢兢战战地缩在营帐的一角,也再不敢琢磨着在洪武帝面前博个风头。所幸的是,谢琻自那日威胁过他之后便再没出现在他们的营帐里,不然刘潭就算露宿野外也是不敢回来的。 谢琻表现也依旧如常。他骑马驰骋于营地草场之上,身着白色骑装的修劲身影与□□乌骓一般近乎化为了两道黑白风